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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打烊之後,小嘉等人還是沒有閒下來。他們打掃的打掃、清洗的清洗、記帳的記帳。當三個人的工作都做好後,他們還一塊去採買食物與商品材料,收入庫存,忙了好一會兒才告一段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晚餐時間,因為好久生意沒那麼好過,小東因此使出渾身解數,燒出一桌香噴噴的好菜慶祝,不過,他們三個人之中,好像就只有阿晟一人大口大口地享用飯菜,小嘉與小東,幾乎沒怎麼動筷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兩個是怎麼了?太累沒胃口嗎?」阿晟想到自己以前也曾經有消耗太多體力,導致沒有胃口的經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不是這個原因。真是羨慕你,今天都發生這種事了,還能什麼煩惱都沒有地大口吃飯。」小嘉嘆了一口好大的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們也很希望,有辦法像你這樣。」小東以筷子扒著碗裡的飯粒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阿晟又吞下一塊肉,問:「是為了那兩個名字超娘的男人的事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蓋住你的嘴巴嗎?」小嘉睨了阿晟一眼,然後開罵:「就是因為你說話不經大腦,也不管是不是會得罪人,要是你說出應先生的名字很娘,你也不看看他們今天來我們這裡多大的陣仗,那些搞不好還只是一小部分,他們是幫派加政治人物耶!是我們惹得起的嗎?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啊啊……」儘管小嘉目前還是只能用氣音說話,但阿晟仍被教訓得支支吾吾,說不出話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好啦,小嘉,吃飯時就別生氣了。」小東勸過後又說:「不過說真的,阿晟,你今天的確是在那個時候,害我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。這個遊戲世界實在太真實了,也不知道我們會不會真的有生命危險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對不起嘛……」阿晟低下頭,雙手食指互碰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算了,先吃飯,這件事等等再談。」小嘉拿起碗,把米飯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裡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嗯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三個孩子很快就把桌上的佳餚一掃而空,碗盤也是一下子就洗好了。小嘉外出抓藥的同時,男生們把變成木炭的柴火,移到鐵炭盆中,再拎著炭盆的把手,拿到睡舖裡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上海的緯度比台灣高出許多,到了冬天,自然也更冷。雖然還沒下雪,但是外面的寒風也夠刺骨,要是沒有炭盆,他們通通都要凍僵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小嘉終於從外面回來,第一件事情就是蹲到炭盆邊取暖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呼呼……外面真的好冷啊!」小嘉又搓了幾下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嘉,妳抓到藥了嗎?」小東上前關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都在這裡了。」小嘉把懷裡以紙包的藥材拿出來,小東接過手,馬上說:「我去煎給妳喝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東等一下。」阿晟起身,「我去把煎藥壺和小炭爐搬過來,不然你的身體弱,怕你撐不住,再說,三個人在一起,總比單獨一個好。睡舖有藥味,也沒關係啦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謝謝你們。」小嘉微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男生們把煎藥的用具拿到睡舖裡,往壺裡加了藥材和水,開始煎了起來。煎藥的同時,他們開始討論關於今天的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遊戲出現了令人意外的轉折呢。」小東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對啊,真想不到,在路上救了一個人,結果來了一堆跟黑道有關的人。」阿晟也開始感到不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而且對方的政治背景,似乎也很強大。」小嘉評論,「這恐怕是我們能不能破解遊戲的其中一個關鍵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意思?」阿晟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答應或不答應的問題嗎?」小東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錯,」小嘉大略分析目前的狀況,「我們遇到的問題,就是要不要加入青幫勢力之下。那個時候,陳先生說的『良禽擇木而棲』,加上應先生給我的藥單,現在想想,很明顯是要拉攏我們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可是我們在遊戲裡,沒有其他背景,也沒錢、沒權力,雖然他們之前就說看上我們的原因,但我還是不知道,他們為什麼要收我們。」小東再煽藥壺底下的炭火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大概是遊戲設定。」小嘉臉色一沉,「要是走錯了方向,我們可能就要在遊戲中度過一輩子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蛤?!我才不要那樣!」阿晟音量大了起來,「雖然我爸爸對我很兇,但是一輩子生活在遊戲世界裡,我才不要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也好想媽媽……嗚……嗚……嗚……」小東開始哭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看見男生們登時沒了頭緒,小嘉心中的不安也隨之增長。心跳越來越快,額頭和雙手也直冒汗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太過單純,在上海這種地方,沒有任何依靠的你們,要在各行各業生存下去,談何容易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吳福銘的話,此時此刻在小嘉心頭浮現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目前的狀況,他們還更需要青幫的庇蔭。倘若不加入,以後他們自身還是有可能再遭人陷害,像是有嫌疑的汪姓兄弟,甚至更糟,恐怕青幫還會派人來找我們麻煩,讓茶館經營不下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另一方面,在黑社會中,獲取不少有利情報的機率,有機會大幅提升。在他們的指定目標物中,也有不少老師在課堂上都還沒教過的人名,如果能利用那些大人的情報網,或許可以更快破解遊戲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與其坐著等死,不如想辦法做些什麼。這步棋雖險,不過很有一試的價值!

 

        過了不久,藥煎好了。小東擦乾眼淚和鼻涕,把燙人的黑色苦水,倒入碗中,端到小嘉面前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嘉,快喝了恢復聲音。」小東的聲音,還有些哭腔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先放著。太燙我喝不了。」小嘉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好。」小東把湯藥放到另一張矮桌上。小嘉深深吸一口氣,又吐了出來,對朋友們說:「我剛才多方面衡量,我們非得加入他們不可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不會吧?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這樣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麼我舉例好了。以現實世界中的情況,是中國比較需要台灣,還是台灣比較需要中國?」小嘉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當然是台灣比較需要中國。」男生們不假思索地回答。這種問題用膝蓋想都知道吧!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錯。」小嘉伸出右手食指,「當弱勢的一方面對強勢的一方,通常有兩種選擇,就是弱勢的服從或不服從。弱勢服從的話,雖然日後有可能受強勢一方欺負,但是至少能有個依靠生存,所以也是比較多弱勢者會選擇的狀況;如果不服從,要是雙方的實力相距太大,弱勢的一方通常就只有一條路——死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意思是如果我們不加入,就會死嗎?」小東面色慘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有很大的可能。」小嘉又說:「不過我們的狀況特殊。我們是他們主動來找的,代表他們或許真的欣賞我們某些條件,又或者他們只是認為,我們對他們有利用價值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利用我們?」阿晟神色驟然一變,「他們把我們當成什麼了?!操縱在手上的玩偶嗎?!我不服氣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唉!阿晟,我也一樣,不想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,但是希望是一回事,現實又是另一回事。」小嘉無奈地說:「在這個世界上,能存活下來的,通常是對別人有利用價值的人,我們必須安於被利用,才能利用那些也利用我們的人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意思?」男生們都一頭霧水,什麼利用與被利用,都快搞糊塗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總之,簡單來說,比起他們對我們的拉攏,我們更需要他們的保護傘。」小嘉兩手一攤,「我們雖然不懂青幫的勢力多大,不過既然能和政治界有交流,絕對不是泛泛之輩。不然在他們組織裡,比我們更優秀人才一定多的是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麼說也有道理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難道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說著說著,藥也變溫了。小東把碗端到小嘉前面,說:「小嘉,快喝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嗯。現在的情況,是非喝不可。」小嘉接過湯藥,「一旦喝下去,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嘉,妳還是喝下去吧。」阿晟低頭抿嘴,滿臉都是不甘心,「我真的很不甘心……竟然要向黑道低頭……不過比起這個,小嘉能夠恢復正常,比什麼都重要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沒錯。雖然黑社會可怕,不過只要我們三個在一起,沒有什麼場面是克服不了的!」小東看著小嘉,「小嘉說得很對,我們再怎麼不願意,勢力單薄的我們,還是得找個依靠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阿晟、小東……」小嘉感動不已。她覺得自己有這兩個好夥伴,實在是太好了!

 

        望著黑褐色的湯藥,小嘉捧起了碗,忍受令人難以下嚥的苦味,仰頭飲盡治癒嗓子的精華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木已成舟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 到了第二天,過了巔峰時間,陳其美與應桂馨帶著一票人馬,來到店裡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他們坐下來,也不點東西,直接叫孩子們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昨天應該有充分討論過了吧?」陳其美問,「我先不問最後的結果如何,只是我有一件事情,想問問你們的意見。」他向其中一個捧著盆栽的成員使個眼色,他立刻把盆栽放在桌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那盆栽底下,已經長滿了許多雜草,導致最主要的小松樹長不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棵羅漢松,因為近來我府裡的下人疏忽了,結果盆栽底下,生了這麼多雜草,分掉了土裡的養分。瞧瞧,松樹都病懨懨了呢。」陳其美輕輕托住盆底,「孩子們,這時候應該怎麼辦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三個孩子你看我,我看你,最後以眼神交流,決定派出小嘉上前解答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小嘉走上前,伸出手來,拔除盆內的雜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既然是雜草分掉了松樹的養分,那只要把雜草通通拔掉就好了。」小嘉很快就把雜草拔得一乾二淨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陳其美露出滿意的笑容,點點頭說:「林妹妹,妳擁有與妳外貌和聲音匹配的聰明頭腦。」他把盆栽交回原本捧著盆栽的人,又言:「在上海,真正的樹只有一棵,你們可別被那些雜草給迷惑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是。」孩子們只能如此回答。小東又問:「請問您們有沒有想要點什麼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啊!說著說著,都忘了要來點東西。那給我來壺龍井。」陳其美一個手勢,其他的小弟都坐到別的桌子,「你們也可以點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老闆,我這裡要壺烏龍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咱要客家擂茶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快點拿包種來!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裡要甜湯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好的!馬上來!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朋友們又有得忙了。昨天已經充分補貨,所以並沒有東西賣到一半還要再道歉的窘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當客人們要的東西都送完了之後,坐在櫃檯記帳的小嘉,想到一個主意,趁著小東從面前經過的時候,叫他附耳過來,說了幾句話,小東點頭表示明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東又走進廚房,過了一些時間,他推出一台雙層式推車,上面還放著好幾碟不同的糕點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本店為了感謝各位客人的捧場,因此決定免費贈送糕點。大家不要客氣,拿自己喜歡的吧,優惠只有今天才有喔!」小東說著,把車推到陳其美與應桂馨坐的桌旁。他們兩個各取一份,然後,小東又再到其他的桌旁,發放招待糕點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兩個大佬看著這三個孩子的表現,特別是陳其美,微微一笑,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小嘉身上。那女孩果真聰明啊!

 

        在客人們享用小東親手做的美味糕點時,小嘉想到,或許有機會向兩位大佬打探一些道上的消息,於是走上前去問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陳先生,應先生,我們三人從台灣來到上海不久,對這裡的情勢不大了解,不知二位能不能為我們指點?」小嘉禮貌地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原來你們是台灣來的,難怪看起來就是南方人的長相,在有禮貌這一點,倒有幾分日本人的氣質。」應桂馨評論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小嘉有預習過課本,知道在這個時期的台灣,仍在日本的統治之下,所以也清楚為什麼應桂馨會說出這話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教養的確好。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。」陳其美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於是,小嘉把在他們指定目標物中的人名,特別是B級的都問了一遍。珍妃、杜月笙、宋教仁、袁世凱等等人物,都說了出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妳不是說妳初來乍到,怎麼我感覺妳對這裡的人,知道得還不少?」陳其美像是起了疑心,「妳以前是在那裡聽過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身為一個華人,根就是在中國。雖然身在海外,還是時時關心中國的事情。我年幼無知,剛才那些人物,以前在故鄉偶爾聽家人談論,才知道這些名字。」為了保命,小嘉當下編了一個藉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真是如此?」陳其美試探性地問:「一個女孩子,也對這些方面的事有興趣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說不上興趣,只是曾聽別人說過,但不是很了解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哈哈……妳這小妮子真有趣。好吧,就當是免費招待我們點心的回報,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,盡力告訴妳。」陳其美喝了一口茶,「我就先從珍妃說起。珍妃聽說個性活潑,又才華洋溢,是光緒皇帝最喜歡的妃子。她生前除了多次觸犯宮規,最要緊的是被懷疑參與變法,惹得慈禧太后不高興,早在一九零零年時,在紫禁城的某個地方,被慈禧太后命人口塞夜明珠,推到井裡溺死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小嘉吞了一口口水。這樣算起來,在遊戲世界中,珍妃已經死了超過十年,屍體恐怕都成了白骨,而魂魄極可能就在井邊徘徊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至於杜月笙先生,也是咱青幫中人物之一,和另外兩位同樣是有份量的人物,專做販毒的勾當,黃金榮先生這個大佬,很賞識他呢。」應桂馨又說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 「接著,我先說袁世凱。那個年過半百的人,曾經也是清皇室的臣子,嘴上雖說願意支持共和,如今做了臨時大總統,但其實骨子裡,還癡心妄想做皇帝。」陳其美喝茶的同時,又從小盤子裡拿塊糕點吃下,「至於宋教仁嘛……他是如今國民黨的黨魁。他在三月二十日時,會在上海火車站。我只能告訴妳這麼多了。」他的眼中,閃過一絲難以預測的光芒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多謝指點,我的確學到不少。」小嘉趕緊向他們行禮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光顧著說話,我們差點忘了,林妹妹不是茶館內的歌女嗎?如今嗓子好了,不知我們能否一飽耳福?」應桂馨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真是失敬,請問二位想聽我唱什麼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就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問題問完,情報也收集到了。小嘉照著客人們點的歌,一首接一首地唱,茶館內登時充滿清麗中又帶有孩童天真的歌聲,讓所有人如癡如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在打烊前幾分鐘,孩子們好不容易完成散場工作,整理打掃店內時,又開始聊起天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呼!阿晟、小東,你們知道嗎?」小嘉擦著桌子,心有餘悸,「其實我剛才,走過兩回鬼門關呢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啊?」阿晟停下手上的雞毛撢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回事?」小東手上的掃把也不再掃動。

 

        男生們都驚訝不已。小嘉解釋:「第一次,就是我問出許多B級指定目標物上的人名,我和他們說我們是台灣來的,對上海的事情還有很多事不懂,想請教他們,不過我真沒想到,那些B級指定目標物上的人物,好像都是很不得了的名人,結果陳先生對我起疑心,我只能想辦法編理由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嘉,意思是妳掰的藉口,救了妳一命嗎?」阿晟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覺得不是。」小嘉搖頭,「陳先生與應先生,在黑社會中已經很久了,像我這種小孩說謊,他們不可能看不出來。我想他們沒有對我動手,大概是因為我們對他們不構成威脅。算是走運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麼第二次經過鬼門關,是什麼時候?」小東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大概是陳先生回答完我的問題的時候。」小嘉推測,「我從他的口裡得到不少有用情報,不過也讓他說了長拉拉一大串的話,嘴巴肯定渴了。加上我當時看見他的神色,猜想如我果我還又繼續追問,鐵定會惹他不高興,到時候不只是我,就怕你們也會遭殃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對耶!因為對方是黑道人物,就算有了他們的保護傘,和他們打交道時,還是得小心。」阿晟難得思考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因為現在我們三個都算生命共同體了,一人惹禍,三人遭殃,再說,我們還不知道這個遊戲會不會有生命危險,總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。」小嘉說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有生命危險的遊戲啊……」小東瑟瑟發抖,眼角又出現淚光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小東!你到底要娘到什麼時候?就只會哭!」阿晟敲了小東的腦袋,「你昨天晚上不是也說過,雖然黑社會可怕,但是只要我們三個在一起,就沒什麼好怕的,你都忘了嗎?!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東摸摸吃疼的後腦,滿臉不好意思,說:「沒錯,是我太軟弱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好了,別再吵了。掃完後就一起去澡堂吧,吃飯時間我再和你們說我得到的情報。」小嘉也在剛剛擦完最後一張桌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之後,他們洗過澡,再回來吃飯時,小嘉說出宋教仁的消息,他們決定,在三月二十號那天,要到上海火車站去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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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哈囉!終於又趕完一篇了!!雖然這篇比較短,快六千字而已,不過因為在思考劇情和收集資料中,花了不少時間,所以進度較慢,完成之後,整個人真的超開心的啦XDDD

 

        總之不論如何,小嘉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聲音,不過小朋友們在遊戲中,也無法和黑幫脫離關係了,到時候會有更多精彩的喔!敬請期待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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